他總覺得，這個本丸像那傢伙髮色的東西未免也太多了。
像是大門口的一整列黃花風鈴木、田邊的油菜花、甚至田裡的甜椒和櫛瓜都是黃澄澄的居多，他都不禁懷疑起那傢伙該不會是利用當近侍的機會做了甚麼手腳。
『不管是甚麼顏色的櫛瓜和甜椒，營養都是一樣的喔。』
大概是他在切削這些食材時皺了一下眉頭，讓執掌廚房的燭台切給發現了，結果得到了像是對偏食小孩的親切提醒。
「才不是那樣！」看著餐盤中明亮的黃色烤櫛瓜，想到燭台溫和的叮嚀，山姥切長義還是不禁嘀咕。
「這邊和政府的伙食可能不太一樣，但有溫度的烹調料理很值得嚐嚐看。」山姥切國廣端著餐盤經過長義身旁時，真誠地發出了建言。
時之政府沒有像本丸的烹調料理，都是乾糧等講求效率的便利食品，之前一直待在時之政府的長義或許不習慣本丸的食物，山姥切想著。
聽說之前長義對於準備食材與下田也頗不習慣，總是會盯著食材到皺起眉頭，雖然山姥切不認為自己能教導或糾正誰些甚麼，但自己終歸比長義早到本丸，或許能提供些許派得上用場的資訊，至少，他對本丸的料理可是很有信心的！內心莫名地湧出了某種使命感，便在長義對面坐了下來，開始細細介紹起餐盤中的各樣餐點。
「這個是昨天遠征隊抓回來的香魚，表皮烤成了金色光澤......」
「喂......」過於錯愕以至於長義不知該說些甚麼，這傢伙未免也搞錯太多事了吧？自己怎麼可能連食材都搞不清楚！
本丸的食物很美味，與時之政府大不相同，但不同的並非僅止於此，從建築到環境與氣候，都接近於刀劍還是戰場上主角的時代，就連〝審神者〞這樣的名稱存在也彷彿就是為了喚醒它們這些早該沉眠於歷史的事物所建構的環境、或說是〝術〞的一環。
他們終究是工具。
他覺得自己非常清楚、也沒甚麼不能接受的，但看著山姥切期待著自己品嚐料理感想的眼神，竟不禁惱怒起來，這天真的傢伙！
「吃甚麼都沒差吧？！」
但見著那青綠色眼眸瞬間黯淡，頭上那塊破布的陰影把那金色的頭髮都染成灰色時，他更覺得煩躁，這種事有甚麼大不了的嗎？他們不就是這樣的存在嗎？
「......不管怎麼樣都是不會改變的。」辯解般的，長義吐出了這句話，他們不會長大、不會變老，本丸的四季不會前進只是在原地輪迴，人類會往前進、而他們只會留在原地。
低下頭，餐盤上的黃色節瓜映入眼簾，刺眼的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在那之後，山姥切沒有再和他一起吃飯，正當長義不知該如何界定自己究竟是鬆了口氣或是甚麼的時候，在他輪值近侍時，桌上出現了一小束金木樨。
像那傢伙的金色的小花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濃郁香氣。
「那傢伙要做甚麼？」反射性的，長義立刻想到山姥切。
然而在他如臨大敵的四處張望、又將花束翻來覆去的看了許多次後，也只能先把花放在一邊去執行近侍的工作。
之後每一次輪值近侍，長義都會收到一束金木樨，他曾經想去質問山姥切，但要說甚麼呢？花束不會造成任何困擾，甚至還不須將它插起，隨意掛著待得幾日乾燥後香氣仍然留存。
其他輪值的刀對於掛在置物架上的金木樨並沒甚麼意見，歌仙甚至還稱讚其頗為風雅，是相稱於秋天的季語。
歌仙這麼一說長義才想到，莫非是因為秋天嗎？香甜的氣息昭示著豐收，本丸的田也是收成的時候，他想到前幾日山姥切在田裡收成時被風吹落了頭上的遮蓋，金色的髮絲和夕陽與農作物融成了一片金的模樣。
說真的下田很煩人，但一瞬間，長義理解了這本該是屬於人類的香氣與風景。
掛在桌腳的一束花乾透了落下，長義將其拾起，仔細的收藏了起來。
金木樨的季節就要過了，在那之後會有甚麼呢？
*****
冬日進入近侍執務室第一件事，就是把暖爐點起，順便燒壺熱水。
山姥切將從廚房拎過來的茶壺放上暖爐，到架子上去取茶葉時，發現茶罐旁有一個精緻的玻璃小盅，裡面的琥珀色液體透過小盅泛著溫潤的光澤，吸引著人的注意與好奇心。
一打開小盅，甜美的香氣隨之發散，山姥切一時以為是香水，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蜂蜜，只是摻入了乾燥的金木樨。
他微微愣住了，雖然四下無人，還是有些難為情的拉了一拉兜帽，掩飾他現在的表情。
直到水燒開的響聲和拉門被拉開的聲音同時驚醒了他。
「喂，假貨。」
「仿作不是假貨。」
這麼回答時，山姥切的心情不可思議的平靜了下來。
「今天事務比較多，和昨天的又有點關聯，主人要我一起來處理。」長義彷彿沒看到山姥切手上捧著的玻璃盅。
「水燒開了你沒聽到嗎？」長義說著取了茶壺便自顧自泡起茶來。
山姥切也自然的拿了兩個杯子，捧著玻璃盅，在長義對面坐下。
暖爐開始蒸暖房間，甜美的花香與蜜香混著茶的熱氣更是散開來，細密的溫暖了所有的角落。
長義想說些甚麼，但看著山姥切神色如常，終究沒有開口，這傢伙搞不好甚麼都沒想吧？只有自己在意未免難為情。
山姥切卻開了口，「我覺得，就算是重複的事情，只要不斷去做，總是會有些不同的，不管是本丸或是我們。」也許他們的時間不會前進，本丸只是固定的輪迴，但在這不斷的累積之中總會留存些甚麼，雖然他也不確定。
── 但就像是秋季的花變成了冬季的蜜。
「所以你才摘了一堆花嗎？如果我把花丟了呢？！」這傢伙也太一廂情願覺得自己一定會把花保存下來嗎？
山姥切先是睜大了眼，接著有些困惑的開了口，「......聽說花香可以放鬆心情，剛好看到金木樨很香，覺得應該可以派上用場。」略去了覺得長義好像壓力很大、大概還不太習慣本丸、時之政府未免也太血汗了吧讓長義心靈創傷......等等......總覺得這些還是別說出來的好。
其實花枯了不香了本來就要丟掉，所以他才每天摘啊。
山姥切低下頭，融合了蜜的茶溫暖香甜的氣息撲面而來，能想到把金木樨加到蜜中增添風味，真的很厲害呢。
「真不愧是本歌。」山姥切抬起頭，對長義由衷的表示了欽佩。
2022.03.08
記.
金木樨的花語是「謙虛」「謙遜」「高雅之人」「陶醉」「初戀」。
但是兩位山姥切應該都沒想到過(欸)
本來這篇是秋天系列文，但拖到現在就變成這樣了，寫雙山姥切很容易拖長，大概是他們實在是太對不上電波太迂迴了。
但在這樣的迂迴當中，應該也確實的靠近了吧？其實這篇主旨是要寫就算是看起來徒勞無功的重複、但再小的事情都會累積出某些事物。
應該會很浪漫的主題最後還是很電波，這大概就是我家的雙山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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